此乃贪功冒进,不仅无功反而有过。
沈琅颇为不悦,竟直接罚了他半年的俸禄。
这点钱对偌大的萧氏来说自然九牛一毛,可要紧的是面上无光,让他整个人都抬不起头来。
最风光的一个当属萧定非。
赏金千两,银万两,丝绸布匹,珍玩古董,香车宝马,甚至还直接封作了“典军校尉”。这算是西园八校尉之一,官比四品,手底下能管一些兵。
别人辛辛苦苦也爬不到这位置。
他倒好,一回来就有。
实在是羡煞旁人。
只是等论功行赏完,沈琅又通过萧定非叙话一阵说了些年幼时在宫中的往事后,忽然问了一句:“方才定非提起旧事时,言必称‘国公爷’或‘定国公’,却不称其为‘父亲’,不知是何缘故?”
朝中都是心细如发的精明人。
这一点不少人打从萧定非说萧远率领援兵到京城护驾时就发现了,只是一直不敢提出。听得皇帝一问,目光不由得都在这一对“父子”之间逡巡起来。
萧定非本来就是故意的,天知道他要敢叫这狗屁萧远一句“父亲”,回去得不得被谢危剁了脑袋?
金银方才到手,他可舍不得死。
当下一张俊脸上竟露出三分嘲讽,七分冷笑,凉凉道:“流亡二十年,臣未悔为圣上尽忠,但隻一桩憾事,长铭在心,日夜熬煎,奈何不可补。燕夫人乃是不孝子生母,因忧思故,去不到一年,国公爷已续弦。便是有皇命在先,臣也耿耿于怀。”
吓!
明明白白责斥定国公萧远对不起结发妻子啊!
殿上忽然有倒吸凉气的声音。
便是连沈琅都没想到,愣了一下。
谢危垂眸静看着自己投落在地上的影子。
萧远一张脸则是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勃然大怒:“孽障,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萧定非皮笑肉不笑,反唇相讥:“能生出个孽障来,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萧远气结:“你!”
萧定非乃是市井里打滚长大的,嘴皮子利索可不是好相与之辈,早看这老王八蛋不顺眼,骂起来也就格外顺溜:“公侯之家,名门高户,娶个续弦进门怀胎七月产女竟也没落下不足之症,活蹦乱跳!国公爷可真是太对得起家母了!”
满朝文武,目瞪口呆!
精彩!
刺激!
定国公萧远当年匆匆娶了现在的夫人卢氏入门本就受人诟病,只是偌大一个国公府也的确需要女主人来打理,为发妻守个把月便续弦也无可厚非。可娶进门来,生下长女,恰恰好早产,就有那么点耐人寻味了。
众人原以为这位定非世子回到京城,回到萧氏,与昔日父亲见了面,当时父子情深,催人泪下。哪里料到,这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当着皇帝的面儿啊!
几句话简直啪啪几巴掌,狠狠往自己老子的脸上甩!
同朝为官,谁能见谁好了?
何况还是势大压人的萧氏。
此时此刻所有人面上看着正经,心里面早就搬了板凳,握紧拳头,就差呐喊高呼:打起来,打起来!
萧远更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抬了手来指着萧定非,整个人直打哆嗦:“你竟敢对你嫡母不敬,真是反了天了……”
萧定非不耐烦:“你这玩意儿老子都不想认,那臭婆娘算个鸟!”
金銮殿上顿时一片哗然!
狼与狈
市井之上污言秽语,许多人不是没听过,可这是在朝堂之上!
站在沈琅旁边的太监都吓懵了!
直到这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这个定非世子,实在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模样。毕竟是进了天教那等的贼窝,光听听这说的话,只怕有得萧氏受了!
礼部的官员向来讲究一个“礼”字,若是往常遇到这种只怕早站出来责斥了,可眼下瞅瞅萧定非,瞅瞅皇帝,琢磨着这可是皇帝的救命恩人。
不敢说,不敢说。
个个都把脑袋埋了下去,当起了缩头乌龟。
萧远愤然道:“圣上!”
沈琅乍然如此粗言,面上也一阵起伏,眉头皱起来却有些为难。
萧定非却是早准备好了话,同样向着他道:“百善孝为先。为人子者,报不得慈母之恩,已是不孝。臣乃情非得已,心结难解,圣上若要强逼,不如以天教乱党为名将臣绑了投入大狱,臣一了百了,死个干净!”
沈琅立刻道:“这如何使得!”
他看了萧远一眼,叹了一声:“清官难断家务事,朕也断不得。你救驾有功,当着天下人的面,岂能恩将仇报,不是陷朕于不义之地吗?你既回了京城,自有时间与萧国公解开心结,倒不急于一时,且先将养着,改日入宫也拜见拜见太后。余事,容后再议吧,退朝。”
话音落地,竟是怕这些事缠上身似的,一甩袖便从金銮殿上走了。
太监们跟着喊退朝。
萧远纵然是有天大的怒气,也被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