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写自己的名字,那个时候他的字写得很端正,很漂亮。
十年前的一场工伤事故,带走了爸爸的右胳膊,和他的笑容。
没有拿到赔偿,也没有拿到失业金,失去了一个劳动力的他们家,也从一户普通人家,变成了挣扎在温饱线的家庭。
即便如此,他们三个人也艰难地把日子过了下来。
妈妈常常摸着她的脸说,岁岁,你是我们的希望。
她一点点长大,眼看着日子也一点点变好。
但现在,她却要走了。
如果她走了,爸爸妈妈从此以后怎么办呢?
……
林小玲的葱油拌面做得很好,葱油味喷香十里,面的软硬程度也适中。
林岁以前最喜欢这一口,但今天却有点吃不下。
她搅了半天面,忽然闷闷地说:“我可不可以不和他们走?”
“结果没出来,还不一定呢。”
林华试图阻止这个话题,“先吃饭,不聊这些。”
林岁却偏要说下去:“我就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我不想去钟家。”
林小玲想了一下:“可是钟家会有很漂亮的大房子的,你不是一直很想要住大房子吗?”
“我现在不想要了。”
林岁说。
她确实曾经幻想过,如果有一天她们住到电视里播出的那种几层楼的豪宅里该有多好,她要两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一间睡觉,一间放书。
但在所有的幻想里,她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她知道人会长大,她也不会永远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但至少此刻她无法想象自己离开爸爸妈妈,认一对新的夫妻当父母的场景。
林小玲摸了摸她的脸,带着无限不舍与爱怜,最终也只能说:“先吃饭吧。妈在呢,没事的。”
林岁故意吃得很慢,仿佛这样就能无限放慢时间。
她吃一口,就要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
还有一个晚上。
对她来说等待死刑宣判一样煎熬。
“想什么呢?”
林华说,“面都快干了。”
“……”
林岁慢吞吞咀嚼着面条,说,“想小时候的事情。”
“你还敢提你小时候。”
林小玲笑了起来,比了一个五六岁孩童的高度,“我可记得你才这么大点的事情,每天都特别吵,和个小祖宗似的。晚上九点多了还闹着要一个人去外面玩,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迷住了,我们不让你去你就哭。”
“……”
林岁噎了一下,“不可能吧。”
她小时候哪儿有这么丢脸。
“我可不会记错。”
林小玲笑着低头削苹果,“那个时候你爸总是骑车带你,你还记得吗?”
这个林岁倒是想起来了:“我记得。”
她很小的时候不爱坐后座,就喜欢坐自行车前面那根杆子上。
等大了一点,前面坐不下了,就坐到了后座上,结果第一次脚就被卷进了自行车的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