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震。
她正凝视着自己未完成的画稿,那是她最近一直在画的“炙拷”系列,是各种偏抽象的刑讯拷问画,色调一如既往的黑暗致郁,让骂她的人骂得更厉害,爱她的人爱得更热烈。
而这一张,看起来,却像是战斗。
一个衣衫褴褛却头戴王冠的人,他的双眼已成为空洞,枯瘦的手死死掐着一个人形阴影的脖子,空荡的裤管下伸出两条同样枯瘦的腿,踩着一地分崩离析的锁链,而他的另一只手却伸向天空,仿佛在讨要什么,可看他那怒张的嘴,分明更像是在质问着什么。
他应该曾经是个巨人吧,一个王者,一个英雄,即使落入黑暗,枯瘦如斯,却还是拥有着挣脱桎梏,扼住黑暗的力量。
此时,他分明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和着交响看这幅半成品,让齐静堂深切的明白盛琳为什么要反复听这首曲子,原来这就是她的灵感源泉,恐怕她此时平静的外表下,也如这音乐一样汹涌着。
曲毕,两人同时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是什么曲子?”齐静堂忍不住问。
盛琳已经拿起了画笔,头也不回:“贝多芬第七交响曲……第二乐章。”
齐静堂拿起手机搜了起来,他上下班路上都是随便点个歌单听,这是他第一次收藏一首曲子,看着自己的歌单里的独苗,他有些好笑,这听歌是不是太高了,感觉放别的歌都是一种亵渎了。
刚产生这个想法,下一首歌就开始了,开场就是一阵轻快的节奏,就在齐静堂刚想说这前奏耳熟时,一个甜美的女声响了起来:“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
齐静堂:“……”
看到随着节奏扭动着腰背的盛琳,他感觉自己也被扼住了咽喉。
第二天一大早,盛琳就出发去赶高铁,齐静堂则衣冠楚楚出发前往香度欢朋,两人一起出了门,盛琳在小区门口等网约车,齐静堂在一旁陪着。
盛琳瞥瞥他:“第一天就迟到不好吧?”
齐静堂微笑镇定:“放心,没人比我更有时间观念了。”
盛琳耸耸肩,也对,牢里蹲了四年,再没时间观念,生物钟都不会放过你。
“到了跟我说一声,”齐静堂忍不住叮嘱,“漫展是早上开始吧,酒店有早餐吧。”
“……”盛琳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齐静堂尴尬的咳了一声:“我就是觉得,阿金可能镇不住你。”
“镇?我是神兽吗?”
“啊不,你不是神兽,你是神仙,你一天不吃饭都不会饿!”
“齐静堂,你不在我也活得很好。”
“所以我希望我在的时候你可以感觉活得更好嘛。”齐静堂百毒不侵。
“呼!”盛琳摇摇头,见车来了,拉起行李箱,手却被同样来拉行李箱的齐静堂握个正着。
“我来吧。”他自然道。
“你倒是把手先松开啊。”
齐静堂一笑,拉起她的手,反手握住,转而用另一只手握住行李箱手柄,一边拉着行李箱,一边拉着盛琳往车后走。
盛琳无语了:“你有毛病啊?”
齐静堂单手打开行李门,又单手把行李箱往里放,笑道:“我松手你肯定拉上车门就走了。”
“那要怎么样,要吻别吗?”
“要啊!”齐静堂立刻甩上行李门转身,前面司机探头怒吼:“喂!关门轻点!”
“哎,闭眼。”盛琳一脸无奈,齐静堂乖乖照做,嘴微微撅起,手还紧紧抓着盛琳的手。
意识到是跑不了了,盛琳只能怪自己嘴欠,但她一点都不想当众和齐静堂做这么肉麻的行为,干脆双指并拢在他脸颊上按了一下。
齐静堂立马睁眼,无语:“我又不是傻子。”
“差不多行了啊。”
“哎……”革命尚未成功,齐静堂只能给盛琳拉开车门,等她坐进去,又在车窗外弯腰歪头,努力微笑:“那,路上小心?”
“我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盛琳忽然道,“有个铝盒。”
“嗯?”
“里面的耳机,你挑个喜欢的用吧,”盛琳瞥了瞥他口袋里露出的一个耳机,“原装的虽然还行,但我的更好。”
齐静堂立刻阴霾全散,甜滋滋的笑起来:“嗯,晚上回去找。”
“别忘了用酒精擦擦,我用过的。”
“好的好的。”
盛琳还想说,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抿着嘴,绷着脸拉上了车窗,车缓缓启动。
齐静堂双手插兜看着车子远去直到消失,面上的笑容一直没停过。他转身往地铁站走去,才没两步,已经按捺不住拿出手机,点开了盛琳的wb界面,却见刚刚上车离开的她,竟然手速极快的更新了wb,正是昨晚她完成的那张图。
明明也在“炙拷”系列中,可是却与之前满是绝望和阴郁的同伴不同,充满了抗争和怒意的“被背叛的执火者”。
【八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