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轻轻道,“征来战去,到最后无非是多几寸土地,少死几个人叫作赢,赢者得权势,输者倾其有。”
太守的眼神有些莫名幽深。
韩桃低头俯看街头熙熙攘攘,有儿童嬉笑过街,妇女拎菜闲聊,剁肉的屠夫与卖糖人的白发老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输赢者从来都是高位之人,而非百姓。”他喃喃道,“或许我们在此纠结是齐国还是燕国,而对百姓来说,他们想的无非是丈夫儿子要不要点兵出征,此一去会不会尸骨无存——既如此,我还在意些什么呢?”
赵琨虽然经常玩笑,说是因他之故才灭南燕,但韩桃却知赵琨是为了以战止战,休养生息,如今南郡早已安宁了,杜兰令却借复国之名攻城略地。
徒增杀戮罢了。
“看来侯爷的心,果真向着陛下。”太守感慨道。
太阳渐渐西沉,一日又快要过去,眼见到了城门关闭的时候,天都有些暗下来了。南郡日夜的温差大,空青拿了披风来,给韩桃披上。
“今日斥候大抵是不会来的,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太守也请早些回去,”韩桃披上披风,看了眼在这苦苦陪站了一日的太守,还是开口劝人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然牵涉税收之事,即便陛下回来,我也无法替你求情。”
“侯爷——”
韩桃转身,慢慢下楼去,并没有理会人的叫喊。
“侯爷!若下官能对社稷有功呢,下官或许知道杜贼对陛下另有算计——”太守上前几步,欲言又止,“只是下官不知该不该说……”
韩桃猛然停住脚步,转头望着太守。“说。”
“下官听闻侯爷中了毒,是巫神庙里的老巫医用蛊虫为侯爷治的病,”太守颤抖拱手道,像是思量了许久,方才觉得韩桃可信,才打算说出来,“先前陛下一直想知道杜贼是如何控制南郡众官……所以这几日下官也特地去了巫神庙,问了老巫医许多,才发觉先前所见同僚之症,皆像是被下了蛊。”
韩桃的眼微微眯起。
但如今杜兰令如何控制官员,已与战局关系不大,光靠蛊虫不可能控制几万大军,即便知道这些也并无用处。
“下官是想,陛下先前派人去往都城调兵,要穿过南面瘴林,因此带了防瘴毒的药,但如果之前同僚都受所谓瘴毒影响,或病或死,假若那不是瘴毒而是蛊毒呢?”
“你说什么?”
太守犹豫道:“陛下派人调兵,应当走的是最近的路吧。”
“指挥使武功高强,断不会有事,”空青果断开口道,“纵使一整个林子都弥漫蛊毒,他见势不对也会绕路而行,传信的除指挥使之外,另有八队人马走别路去,杜兰令设伏再多也无用。”
“可若是万一……如果真是……”
“如果真是如此,”韩桃缓缓道,脸色逐渐有几分难看,“都城无援赶到,就无人接应他了。”
夕阳沉入了地平线,远远昏暗里好像有一个小黑点渐渐逼近,韩桃面色一变,快步上了鼓楼,眼看着那小黑点越来越近,是斥候骑着快马,身披一身血色而来。
“急报!”他嘶哑嗓音,竭尽全力大喊道,“陛下被困——陛下被困白水城!”
轰。
韩桃一下面色煞白。
想不到标题名
太守府中,众人面色一片凝重。
都城援军或许会到不及时,这一点赵琨自然也曾考虑到过,但他手上还有忠武将军的兵,这场仗或许会僵持不下,却也不会呈现一边倒的局势。
如今,却传出了赵琨被困白水城的消息。
“一定是陛下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外头天色已经全黑,几个守城将领都被召到府中,空青站在一边,眉头紧锁。
谁也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如今光靠守城军备,根本无法前去支援,都城与南郡断了联系,南郡这边的人力又无法帮到赵琨,他们这群人只能等在城中干着急。
“陛下不可能没有留后手,或许再等等,情势就逆转了呢?”
“只杜贼一人,怎么可能把陛下逼至那样险地,送信出来的人说发现都贼的人马比先前多出近乎十万,”一守城将军攥紧拳头,“那只可能是魏国的人马了。”
“魏国?可魏兵要如何突破防线悄无声息地进来……”
“这回可就无望了。”
周围将军彼此议论,人心惶惶,如今他们都担心这帝位是不是要换了人,保不齐连北齐都要覆灭,届时他们这群人如南燕一般成了亡国之人,就是案板上待宰的牛羊。
他们忍不住偷偷看了眼旁边坐着的韩桃,韩桃自鼓楼回来就没再说过话,谁也不敢出声问他,更何况众人早就认定他无大用处。
“侯爷,”一将领试探问道,“如今南郡情势危急,侯爷不如先走山道离开,他日若敌军兵临城下,也可保得平安。”
“若侯爷愿意,我等愿护送侯爷——”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