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女儿拍在自己身上的信封,嘉月缓缓拆开,以为是孩子给自己的信,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蔚兮的字迹。
“我愿替蓬莱嘉月仙子受雷击之刑,只求留她性命。若能平安归来,孤将余生自困于琅嬛福地赎一身罪孽。”
瞧这个意思,应该是自己在钩吾山受刑之前写的。那女儿说的“他心里除了你没有任何人”恐怕就是因为这封信而起的误会。
她对自己的恨,可能除了者华身死这件事,剩下的便是这个了。
嘉月有点怨蔚兮,又埋怨自己,归根到底,是自己对不住女儿。
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她。
又能怎么样弥补呢……既不能从头开始养育她,又无法让者华死而复生。
想着这些,嘉月郁郁了许久,胸口也闷的难受。
日光愈烈,影子渐短,嘉月把信纸迭了迭重新塞回信封里,将信封收在胸前,转身往大道上走。
凡间这会已经立秋,可是都中不比蓬莱,以前在蓬莱时,立秋到,神仙和人都要开始加衣服,而现在的都中,还是盛暑天气。
在树荫下站了一会,身上沁出的汗稍稍退了些,嘉月变出一把扇子,一边走一边扇,想着等会找个僻静地方好腾云而起,回琅嬛福地找蔚兮。
刚拐到大道上,还想着再去集市买点东西的嘉月皱起了眉头,方才还热闹的集市这会竟然全都收摊不见了。摆摊的不干了,路面的买卖铺面也在着急忙慌的关张,方才买布料的铺子已经关了大门了,往北连着的那几家酒楼茶馆也在收拾东西关门。
然而吊诡的是,集市散了,商户关门了,街上的人却不少。
嘉月挤到前面去,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往一个方向看。
到底是神仙,便是不用仙法,她也能看见远处的东西。只见这条往北到皇城往南到城门的南北大道上,除了两边的人,中间一个人都没有。
而南面城门大敞,一队人马进到城中。
看清是什么人之后嘉月退到后面,她靠墙蹲下,托腮隔人视物。
进城的是一辆载着棺材的马车,那个棺材,以宫里的用料来说,实在是过于简陋了,可能是就地取材或者事急从权,先把人从外地接回都中更重要,所以便用了个于他的身份而言太过普通的棺材。
拔下一根簪子挠了挠头,嘉月站起来想离开这里,她不想再看这场热闹。只是走了没两步,突然有人拽住了她。
“不许走!”身后是一个老媪的声音。嘉月应声回头,眼前这缕魂怒目圆睁,似有无尽的怒气要发泄。
嘉月看了看四周,脚尖点了点地,一个隔音的迷障将自己与这缕魂包了起来。“你做什么?”她认出来了这个老媪,是皇后的母亲。嘉月有些奇怪,这老媪并没有死,为何会有游魂离体还能找到自己!
老夫人见嘉月神色淡淡,对于自己做下的事全然无知,不禁勃然大怒,“你还有脸问我要做什么!我们全家被你坑害至此,我儿身死,女儿疯癫,”说着抬手一指行至到俩人附近的那辆马车,“如今我的外孙躺在那棺材里,你竟然不觉得自己有愧!”
外面人群说话的声音传进来,太子在江南横死,这件事传开之后都中留言纷纷,嘉月望了一眼马车上的那口棺材,只这么远远的一眼,嘉月就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眼前这老媪面色潮红,脸上狰狞,她往后退了两步,看一眼被老媪拽住的胳膊,她也不着急,神色无悲无喜说道,“我当初确实借你女儿噩梦一事蛊惑过她,可是……”两眼往棺材瞟了一下,继续道,“只是你儿子被砍头祭旗,你外孙客死异乡,这两桩事与我无关。”
“你儿贪腐,你家为了将太子从贪墨案中摘出来推无辜人顶罪,这些事是你们做的,我并不知情。”
老媪不信嘉月的说辞,尤其是在听到她说出推旁人出来顶罪时,老媪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你胡说什么!”转念一想,她立刻反唇相讥,“你说我儿贪腐,我家想法子给太子脱罪,你既然知道这些,怎么会与你无关!”
这是无论如何都要要把屎盆子扣了自己头上了啊!看清她的意图后,嘉月不耐烦的一把甩开老媪,怒道,“我做过的事情我自会承认,你若不服,不信,天上地下,不管是天宫还是地府,随便何处我都可与你找人论一论这桩官司!”
自己的罪早就审明白了,老天爷不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有错的人,雷击之刑自己受了两次,如今还能立于天地之间,老天爷都不追究了,明明是这家人自己做的孽要赖到神仙头上!
当真是可笑!
载着太子灵柩的马车已经走远,嘉月遥遥望了一眼,只这一眼,太子身死那日发生了什么她就已经知道了。她扭头看着太子的外祖母,方才还理直气壮的老媪这会脸上竟然有了愧色。
嘉月淡淡说道,“你如今这幅样子,想必是知道刚才那般攀咬不过强词夺理,给你家的作死寻个理由罢了。”
“若非你们异想天开的推了旁人出来顶罪,太子也不会因此而死。真正害死太子的凶手,是你们,是太子最信任的外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