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确实没锁,一开门劈脸而来的是巨大音量的歌曲。
温端颐反应极快,迅速按掉。
闵于陶还是先一眼瞥到,是之前在他面前放过的《恋人未满》。
这个人比自己想的更爱自虐。
气势倒也不是登时翻转,却也有了些变化。这种像是窥探到人私密的感觉真不好,即使这秘密两人心知肚明。
闵于陶微微尴尬,温端颐则神色无异,去开后背箱装她的行李。
“罪魁祸首”的她感到一丝愧疚,她并不是被爱就有恃无恐的人,虽然现在习惯放松学着享受。要是角色对调,她早已节节败退,她不认为爱谁就一定会有回报,况且等待本身就暗藏巨大的风险。
可温端颐好像练就铜墙铁壁的一颗心,一次次撞过来,毫无气馁。只有像刚才在烈日下恍如手指缝隙的时刻,她才会觉得,他的痛早就咽得无声无息。
假期第一天的路况很差,夹在车流变得被动,前后左右都小心,移动也缓慢。在这样的城市里开车,有的时候真是一种上刑。
闵于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温端颐也没说,上了车以后他开始沉默,只是专心开车。
视界里的红灯一个接一个,长到好像要一直静止在路面。
闵于陶舔了下嘴角,“有一对璧人,男的帅女的美,条件不错,自由恋爱到结婚……”
她没去看温端颐,但感受到他移过来的视线,“结婚第三年意外怀孕,本来想打掉,被长辈们劝了下来。他们摇身一变,成为父母,学着做开明又亲切的家长,鼓励小孩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她停下来,深深吸气。
这些完整的话,她是第一次讲给别人听。她都不知道自己突然哪里来的勇气。
“然后呢?”一直无言的温端颐突然问。
“高考那年,他们否决了她的志愿,告诉她说‘女孩不用那么累,最主要的就是嫁个好人家’,她的目标不应该是征服而是学会忍耐。她感到惊讶,觉得说这话的父母像是别人,她一直被父母教育‘要独立要敏而好学’为什么突然之间变了样?
“后来她发现其实并没有变。他们培养她就是依靠这样的原则,所有优秀的品质不过是为了从女孩群中脱颖而出成为独一无二的公主,被优秀强壮的王子选中的优点。在他们的预想中,她的优秀应该是婚姻成功的条件,是拿捏男人以及婆家的砝码。
“妈妈说要是你是个儿子,我就不用替你担心这些,也还好你是个女儿,我不用付出太多。原来一切早有蛛丝马迹,是她以为得到了百分百的爱,没想到当年差点打掉她也不过是因为她不是个儿子。他们是关系稳定的夫妻,需要的第三个人只是锦上添花的道具,不是独立的个体。也许他们自己都没发现,因为她不是儿子,所以不能养老,希望她早早出嫁嫁得光彩的原因,不过是可以早日赡养他们,让他们一路幸福到老年。
“他们爱她吗?也许是爱的。但这爱是有条件的。
“无论是高考是考研还是恋爱,嘴上说着‘只要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可无论选什么只要不是他们想要的都会不满。心理压力过大,高考考砸,发现亲情的真相,也不是没有试图讲和,想要解释自己的想法,但爸爸说:‘要是这么不满,你就离开我们好了。你要是真的独立,就再也别依靠我们’。好像就是从那一天起,她突然很害怕再见到他们,不想回家也不愿意回去。做不到完全抛弃,不过也算斩断了些缘分。”
她中途没有停下来过一次,这些话埋在心底很久,一遍遍温习,熟稔到宛若背诵。
那时她和前男友讲她选择丁克的原因,掐头去尾和他说过,他回她五个字,“你太敏感了”。她忘不了顿时血液倒流,抽了主心骨的感觉。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其实不是控诉,也不是诉苦,是她作出选择后的回望。她希望自己记得如何走到这一天,所以更不能放弃那些拥有过的优秀品质。只是可笑,被生活一次次辗轧过,再也握拳不能。
她没有成为要父母后悔的有用的大人,可她希望变得更好,才对得起曾经选择的自己。
说得口干舌燥,闵于陶仰头喝水。
她没放太多期待在温端颐身上,可也许隐隐之中,忐忑不安地希望他能有些不同的表示。
温端颐依然沉默,像是无动于衷。一段接着又一段的空白后,一颗缓跳躁动的心跟着渐渐冷却下来。
闵于陶清了清嗓子想要说话,一把方向盘,车突然在红灯前掉了头。
“这这这可以掉头吗?”
温端颐终于开口:“可以。”他顿一下,“带你去个地方。”
几个陌生的岔路后,车流变得稀疏,车子也恢复到平时的马力。
闵于陶好奇地打量四周,像是拔地而起,高楼渐渐变多,她确定,温端颐正在把车开回市中心。
红灯再也不添乱后,一路畅通无阻走了好一会儿,楼宇又慢慢矮下去,楼和楼的间隙不再狭窄,突然之间两旁冒出很多的绿植,一迭着一障,阳光穿行而下,晃人的眼。
哪里倏然